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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工從短缺到匱缺

——未來中國經濟增長的重大挑戰

（2021年10月10日）

我2008年開始從事油茶種植和加工產業已有13年了。親身經歷和體驗了農業產業對農民工的依賴，也親身經歷和體驗了農民工從平衡到短缺到匱缺的過程。從2008年到2018年這10年的變化看，油茶籽采摘、晾曬、除草等農活，請來農民工女工做一天（八個小時），2018年是110元（不含中餐），是2008年（每人每天20元）的5.5倍；男工一天至少150元，是2008年（每人每天30元）的5倍。固定工中女工2008年每月工薪800元，男工每月工薪1200元，2018年女工每月增加到3500元，男工每月增到5000元，分別是2008年的4.38倍和4.17倍。（見圖表1）

云山油茶公司用工情況對比表（表1）

而這10年中，農民工的年齡又是在不斷老齡化，仍以我公司為例，2008年，我們聘用的女工一般在40歲左右，男工也未超過45歲，到2018年，聘用的女工都在55歲、60歲，男工一般都在60歲以上。（見圖表2）

云山油茶公司用工情況對比表（表2）

即使是農民工工薪及其他待遇要求越來越高，農民工的年齡也越來越大，但農民工卻越來越顯示這一特有資源的緊缺和寶貴，像我們這樣的農業企業，要聘用一定數量的農民工卻是越來越難。

在我國，“農民工”這個概念和群體是改革開放后才出現的。當時，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極大地提高了農村勞動生產率，農村大量富余勞動力擁入城市，特別是沿海發達地區，進城務工賺錢，同時也解決中國經濟多元發展、快速發展對勞動力的巨大需求。當時的中國是10億人口8億農民，從農村和土地上釋放出來的數以億計的富余勞動力形成的“民工潮”構成了當時中國社會一種特有的現象和景觀?！懊窆こ薄苯洑v了一個由亂到治、由自發到有序的過程，“農民工”這一特殊群體為中國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也將永載史冊。

歷經20年的發展變遷，我國的農民工群體數量在2010開始出現“拐點”：從此開始，進城務工總量增速出現持續回落，而且有逐年大幅減少的趨勢。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20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2020年我國農民工總量同比減少517萬人，這不能不說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農民工總量減少，是什么原因？更重要的是喜還是憂？給中國經濟會帶來什么影響？我想就這些問題結合自己的企業和觀察，由點到面、由小到大、由現在到未來談談自己一點膚淺看法：

農民工總量逐年減少可以說是有喜有憂，喜憂參半。喜的是：我國城鎮化水平在不斷提高，農村人口城鎮化進程加快。隨著戶籍制度的改革，農村進城就業、創業、買房、落戶的人越來越多，一部分農村人口向城鎮轉移，也實現了“身份”的轉換。據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2020年，居住在城鎮的人口已占總人口的63.89%，與2010年相比，城鎮人口比重上升14.21個百分點。城鎮人口比重的增加是國際社會公認的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的一大標準，這無疑是喜之一；喜之二，說明我國的產業結構進一步調整和優化。各產業之間的比例關系更趨科學合理，作為農民工和勞動密集型相對集中的第一產業，由于產業化水平、集約化水平、機械化水平和科技含量的大幅提高，農民工可使用的崗位也在相對減少。據國家統計局有關數據，2020年我國第一產業增加值占國民生產總值7.7％，第二產業增加值占37.8%，第三產業增加值占54.5％，與10年前相比，一產比重明顯縮小，這同樣是發展、進步的重要標準；喜之三，農村大部分青年通過高考進入各類大學，畢業之后，大都在城市成家立業，使原有的農村人口受教育程度、文化素質和人口結構也發生了變化，這也是造成農民工群體數量在縮減的一個重要原因。憂的是：由于農民工數量逐年減少，使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與對農民工的需求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梢钥隙ǖ氖?，不管科技如何發展，也不管信息化、機械化、自控化（人工智能）在產業中如何推廣應用，仍然有大量的勞動密集型、非人工而無法替代的產業和崗位，需要大量的農民工去做。比如，城市的建筑業、管道清淤、環衛保潔等，農村各類種植業、養殖業等，這些都將長期無法擺脫對農民工的高度依賴。以我油茶種植為例，由于油茶一般都種植在山上，又是花果同期，采摘只能靠農民工，除此別無選擇。而且，隨著農村老齡化加快，農村人口“斷層”現象顯現，農民工和經濟發展供需矛盾將會長期存在。這是憂之一。農民工數量逐年下降，已開始從短缺到匱缺，從根本上說，這是農村人口結構出現重大變化，要解決這一問題需要綜合措施和長期過程，包括放開農村的生育政策等。在農民工無法滿足需求時，相關產業的生產成本會大幅增加，造成企業難以為繼，某些對農民工高度依賴的產業、行業就會出現萎縮、停滯，最終會影響整個經濟的增長，這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和結果。這是憂之二。在我國，農業始終是國民經濟的基礎，而農業又是對農民工需求最集中的產業，如果農業因農民工無法滿足需求而導致萎縮，不僅會動搖國民經濟的基礎，而且會造成產業結構的失衡，造成加工業原料和農產品斷鏈，進而影響整個國民經濟健康穩定發展，影響社會正常生活和穩定。這是憂之三。

我們有不少專家、學者總是把農民工的減少看成是農業產業化、集約化、機械化的結果，也寄希望于農業現代化能擺脫對農民工依賴，這只是一個良好的愿望，但同時，也是缺乏對農業、農村和農民的真正了解。世界上，像美國、以色列這樣農業高度發達的國家，農業生產也不可能完全靠機械化取代。這是由農業、農村的自然規律和特點決定的?？傊r民工短缺、匱缺的問題是一個事關經濟全局的大問題，必須引起各級和各方面的高度重視，切實加強對實際情況的調查研究，加快制定綜合性、長期性、有效性的對策和措施，化解農民工短缺、匱缺已經帶來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