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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淡哲學在外交事務中的運用

（2007年4月）

世界是相互聯系的、充滿矛盾的、復雜多變的、對立統一的，在這樣的世界中，國與國之間、國家與國際組織和區域組織之間的交往活動，從哲學意義上說，都是面對矛盾、處理矛盾的過程，把外交活動置于對立統一的矛盾關系中去認識和把握，對于做好國家的外交工作也許是很有意義的。下面試從六組對立統一的矛盾關系中去探究哲學在外交事務中的運用。

退與進。退與進是事物波浪式前進和曲折式發展中的矛盾現象。退與進都是由當時特定的環境決定的，退意味著被動、失去，進意味著主動、獲取，但是，暫時的退是為了長遠的進，在此問題上的退是為了在彼問題上的進，退看似被動，是失去，實為爭取更多的主動和獲取，被動中包含著積極的因素。退要把握好時機和尺度，什么時候退、退到什么程度，要綜合各方面的情況，權衡利弊，做出抉擇。有時，退得更多是為了前進得更遠，就像跳遠運動員在助跑階段，退到合適的位置是為了跳得更遠、跳出更好成績一樣。1904年2月，列寧為了批判孟什維克在組織上的錯誤，寫了一本《進一步，退兩步》的書，闡釋了在政黨組織路線的斗爭中的進退關系，包含著深刻的哲學道理。退與進作為一種斗爭策略和方法。運用于外交事務中也是行之有效的。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同美國在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領域進行過很多較量，體現了中共領導人高超的外交藝術。如2000年12月，小布什當選美國總統后，在全球推行強硬的單邊主義和對華敵對政策，為改善中美關系，中共領導人一改對布什政府對華政策的不滿情緒，利用“9.11”事件爆發的有利時機，及時表達譴責恐怖行為和支持美國反恐行動的態度和愿望，使美國在孤立和困難時期感受到中國支持的力量和誠意，自此中美關系開始全面改善，以后美國在包括對臺政策、朝核問題、支持將中國“東突”份子列入恐怖份子名單、支持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等許多事關中國國家利益的重大問題上，都表現出良好的合作。中國目前的綜合國力還無法與美國相抗衡，一味“死打硬拼”必然造成兩敗俱傷，不僅不利于中國長遠戰略目標的實現，也會給世界的和平與穩定帶來負面影響，因此，選擇“韜光養晦”、“以退為進”的外交策略是完全正確的。

守與攻。守與攻大都表現為軍事上的戰爭敵對雙方所處的一種矛盾狀態。守是相對靜態的，具有被動性，攻是相對動態的，具有主動性，守與攻表現為一種運動變化過程，而不是最終結果，兩者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相互轉化。就矛盾的特殊性而言，有時也表現為: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此處為守，它處為攻，或此處為攻，它處為守。何時為守何時為攻，這要根據條件，擇機而定，也可以創造條件，轉守為攻，把被動的過程轉為主動的結果。守與攻的策略于外交上常常可以變被動為主動。如伊朗核危機產生以來，美國對伊朗一直保持咄咄逼人的高壓態勢，宣布伊朗是“邪惡軸心”，是“無賴國家”，兩次出動航空母艦戰斗群，在波斯灣排兵布陣，美國對伊朗動武的傳聞一時甚囂塵上，聯合國也通過了對伊制裁的決議。面對美國和國際社會的壓力，伊朗開始只有招架之功，處于被動守勢。從2006年下半年開始，伊朗采取轉守為攻的外交策略，采取了一系列主動行為:高密度舉行軍事演習，有針對性地試射先進的地對地、地對空、地對艦導彈，展示其軍力和反抗的決心；伊朗總統和政府發言人多次發表措辭強硬的言論和聲明，表示決不在和平利用核能問題上有任何退步;同時，又與歐盟代表保持磋商與接觸;今年，伊朗又在波斯灣海域扣壓了5名英國皇家海軍陸戰隊成員，隨后不久又宣布逮捕了3名具有伊朗和美國雙重國籍的間諜；針對美國在伊拉克進退維谷的困境，伊朗提出愿在促進伊拉克局勢穩定方面有所作為，等等。由于伊朗一次次主動發起攻勢，手中的底牌也多于美國，使美國反而顯得無奈，不得不提出與伊朗舉行大使級會談，這是美伊斷交27年后的第一次高級別會談。在朝核問題上也是如此。如果說朝鮮在發展自已的核能力方面過去一直處于守勢，那么，2006年底，朝鮮首次進行核爆炸試驗就是轉守為攻的轉折點，雖然受到了國際社會的遣責和制裁，但在談判桌上贏得了主動，美國只好同意解凍朝鮮在澳門銀行的資金問題上作出讓步，表現出仍以談判方式解決問題的愿望和耐心。

分與合。分是分化、分離，合是聯合、組合。分與合是事物對立統一的一種矛盾運動狀態，事物常常是在分與合中發生變化，又常常在變化中表現出分合。在自然界，冷暖氣流交合，會產生天氣變化，形成鋒面雨，零度以下的氣溫與空氣中的水蒸氣結合，會引起天氣變化形成雪，云開霧散，就會出現晴天。在人類社會，沒有永遠不變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由于環境和利益關系發生變化，朋友和敵人也會相互轉化。在處理國與國的關系上，分化與聯合是一種重要的外交策略。為了維護和實現國家利益，有時聯合一方是為了分化另一方，有時暫時的分化是為了今后更好的聯合。比如美國和日本的關系，二戰期間兩國是交戰的敵對國，日本偷襲美國的珍珠港，美國則在日本投下兩顆原子彈作為報復，雙方處在嚴重的敵對狀態，二戰結束后，美日為了共同的戰略利益，又由分到合，結成了緊密的軍事同盟。冷戰期間中美俄之間的三角關系，就是這種分與合、合與分的關系。上世紀40、50年代，中國實行的是“一邊倒”政策，與蘇聯共同對付美國，50年代后期，中蘇關系由于赫魯曉夫執行修正主義路線和大國沙文主義而發生嚴重分歧，60、70年代后分歧愈演愈烈，蘇聯撤走專家對中國實行經濟、技術封鎖，在中蘇邊境陳兵百萬，并在中方的珍寶島兩國發生交火，大戰有一觸即發之勢。為了共同利益對付蘇聯，中美關系突破了意識形態的隔閡，由1972年2月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而迅速改善，與中國為敵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也因中美關系的改善而紛紛與中國建交，既分化了西方世界，使其由過去的分庭抗禮轉向友好合作，又共同遏制了蘇聯。歐洲資本主義發達國家是美國的傳統盟友，冷戰結束后，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為了獨霸世界，把中國視為敵手和障礙，在中美關系上不斷制造麻煩，為了應對美國的挑戰，分化瓦解和利用西方世界，中國積極發展加強與歐盟主要國家的關系，中國與歐盟主要國家如法國、德國的經貿關系和文化交流達到了空前的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制約和挫敗了美國遏制中國的戰略企圖。縱觀世界各國，總是在分化與組合中維護和實現各自的國家利益，使國家關系不斷發生變化，世界政治格局總是在分化與組合中不斷調整，在調整中不斷出現新的架構，未來的國際政治新秩序也會在分化與組合中逐步建立起來。

靜與動。靜與動是事物存在的兩種不同形態，靜止是相對的，它是事物運動變化的一種特殊形式，運動是絕對的，它是事物的根本屬性。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無不在運動之中，靜止的狀態中總是包含著運動的因素，運動在一定的時空條件下，又表現為相對平衡，表現出靜止的狀態，暫時的相對靜止是在為運動積蓄內力，創造條件。靜與動及其相互關系的屬性體現于大國外交上不乏其例。1991年后，蘇聯解體，東歐巨變，使國際關系格局發生了重大變化，國際形勢撲朔迷離，美國許多政要宣稱，冷戰結束為建設一個真正的“美國治下和平”的世界新秩序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遇，中國也必定很快發生象蘇聯那樣的轉變，并帶動白本、歐盟對中國進行全面制裁和孤立，這對當時的中國來說，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樹欲靜而風不止。對當時的國際形勢如何判斷，中國應采取何種策略應對這一突變的國際形勢和嚴峻挑戰？小平同志指示:“冷靜觀察，穩住陣腳，沉著應對。”“韜光養晦，決不當頭。”“中國能不能頂住霸權主義、強權政治的壓力，堅持我們的社會主義制度，關鍵就看能不能爭取較快的增長速度，實現我們的發展戰略。”核心是以靜制動，中國采取的“以靜制動、靜中求變”的策略，最終打開了全面外交的新局面，在冷靜觀察中尋找主動突破的機會，先是建立和恢復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同時促使日本率先放棄對華制裁，接著又促使歐共體恢復對華關系，也促進了中美關系的最終改善。進入新世紀，中國為推動世界多極化，適應經濟全球化的要求，積極開展全方位外交，中國外交更是充滿著脈動不止的活力。中國與歐盟、非盟、東盟的關系，中國與俄羅斯、與中亞、南美主要國家的關系，都有許多新舉措、新突破、新發展。何時取靜、何時取動，這要根據當時的條件而定，該靜不靜、該動不動，都會產生不良的結果。

忍與發。忍是忍耐、忍讓，是被動防守，是蓄勢待發，發是勃發、后發，是主動進攻，是后發制人。在雙方實力對比不對稱，條件不具備的情況下，忍是一種無奈的選擇，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忍不是軟弱，而是一種策略，是積蓄力量，隱而不發，伺機而發，是為后發制人準備條件，發是忍的過程達到一定限度的結果，是發的時機成熟后的選擇。先忍后發，后發制人，往往使對方虧于理，疏于防，而取得克敵制勝的效果。國與國之間由于實力上的差距而導致強弱上的差別，處于弱勢的國家有時就要自我克制，委曲求全。中國歷史上的戰國時期，越國與吳國之間的變化就說明了這一點。越國被吳國打敗后，越王勾踐只有忍辱負重，向吳國附首稱臣，但越王勾踐不忘復國之志，臥薪嘗膽，暗蓄國力，最后后發制人，滅掉吳國。當今世界的美俄兩國關系也經歷了這樣一個演變。蘇聯解體后，蘇聯的繼承國俄羅斯的實力急劇萎縮，無法與美國抗衡，美國及其歐洲盟國為遏制圍堵俄羅斯，可以說是步步進逼:把北約軍事同盟國擴大到了俄羅斯的“家門口”，插手烏克蘭、格魯吉亞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也是俄羅斯重要鄰國的國內事務，干涉俄羅斯打擊車臣分裂勢力的國家內政，指責俄羅斯的民主是嚴重倒退，特別是在捷克和波蘭兩個東歐國家部署導彈防御系統，明為對付伊朗，實為針對俄羅斯，等等。面對美國及其盟國這一系列霸權行徑，俄羅斯開始是以忍為先，一忍再忍，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反擊。今年2月份以來，俄羅斯總統普京一反常態，在多種重要場合，多次語出驚人，對美國進行猛烈抨擊，指責美國是“獨裁”，是“帝國主義”，并威脅如果美國不停止在東歐部署導彈防御系統，俄羅斯將把導彈瞄準歐洲，歐洲將成為“火藥桶”，并宣布退出《美俄反彈條約》，同時試射“ RS —24”新型洲際導彈，宣稱這一導彈可載10枚核彈頭，可以突破任何反導系統。這一系列后發制人的舉措使美國處于左右為難的境地，而不得不尋求與俄羅斯彌合關系的辦法。有專家指出，這是俄羅斯這些年來忍無可忍的總爆發。普京之所以現在敢于與美國正面交鋒，是因為這幾年俄羅斯的經濟有了較快發展，實力有了明顯增強，具備了與美國對抗的資本和條件。

虛與實。虛與實是在矛盾運動中，相反相承，相互聯系的兩種表現形式。一般來說，虛是表象，是形式，是活躍易變的，實是實質，是內容，是相對穩定的。從某種意義上說，虛是某種行為的表現藝術，實是實施某種行為的實際行動和效果。在同一事物中，往往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虛實結合，在一定條件下虛還可以轉變為另一種形式的實。虛和實在國與國之間的交往和對抗中，常常表現為一種策略和手段。比如，兩國交兵，先是開展宣傳戰、信息戰、心理戰，以虛張聲勢，這是形式、是策略，它是為實施戰爭和贏得戰爭這個“實”服務的。也許人們還記憶猶新，兩次海灣戰爭中，美國和伊拉克都十分重視戰爭的輿論宣傳，特別是第二次海灣戰爭中，伊拉克從戰爭一開始，就由新聞部長每天定期召開新聞發布會，面對新聞媒體，他鎮定自如，侃侃而談，總是充滿自信地公布“勝利”戰況，直到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盟軍攻進首都巴格達為止。面對伊拉克當時的宣傳，一些軍事分析家從中也難一時作出正確的判斷。但這種虛張聲勢的策略和手段，最終不能決定戰爭的勝負，而決定戰爭勝負的是實，這個實就是戰爭雙方的力量對比，在現代高科技條件下，是武器數量和質量的對比，同時也是戰術戰法的正確運用。再比如，在國與國之間發生矛盾和糾紛時，認為是損害的一方常常是以政府的名義發表聲明，或召見當事國駐本國大使，提出抗議或強烈抗議，這只是表明一種看法和態度，是例行一種外交公事，這是一種虛，它對解決兩國之間的矛盾或糾紛不起決定性作用，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實，就是雙方就爭議的問題進行協商談判，或采取其它實質性的步驟。但是這種虛的形式并不是多余的不必要的，它是為實的展開創造條件，在一定程度上對改變事物的性質和發展方向起到促進和延緩的作用，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贏得外交上的主動。再如，國際社會對某一國違反國際公約的行為進行遣責，發出警告，這是虛，但如果說一意孤行，引起國際社會對其進行制裁，甚至是軍事打擊，這就是實，也是虛向實的轉化。在兩國之間友好交往的一些活動中，有些活動只是一種形式，是虛的表現，是為加深了解和友誼，為今后的實質性合作創造條件。有些活動是實，如同兩國之間開展經貿合作，在國際和地區一些重大問題上相互支持和配合，對涉及國家主權問題相互理解、尊重和支持等，這也叫務實外交。

哲學讓人聰明，給人智慧，哲學中的辯證法揭示了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矛盾和矛盾運動的一般規律，觀察和處理國家關系也無不充滿著辯證法的道理，退與進、守與攻、靜與動、分與合、忍與發、虛與實都是辯證法在國家關系中的一個側現，嘗試用辯證法的一些觀點和原理去觀察國家關系，處理人際關系，也許是一種新的視角，會給人以新的啟發。